陶氏診療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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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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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讲堂】唐农:为什么西医疾病两万余种,而中医伤寒六种、金匮五十种?
唐农 广西中医药大学校长

1962年生,医学博士,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现任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广西中医药大学校长,“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第七届国家卫生计生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中华中医药学会广西分会会长,广西中西医结合学会会长,广西中医药学会中医内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广西中医药大学中医内科学学科带头人,人民卫生出版社普通高等教育教材《中医内科学》副主编。获“广西壮族自治区优秀专家”、“广西高校教学名师”、“广西名中医”等称号。

【摘要】
西医的疾病种类及亚类细目有22500种,而中医疾病在《伤寒论》中只分六种,加上《金匮要略》中的杂病病名,共计约五十种,就概括了所有的疾病现象。
阴阳的问题无非有两个方面,即“阴阳和”与“阴阳不和”的问题。
“辨证论治”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一个更本质的问题,即阴阳与疾病的关系问题。
神是一,阴阳是二,三就是三阴三阳。
中医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医学的定位,基于《内经》中“道”和“神”与“阴阳”等重要概念蕴义的抉发和合理推论,这是一件有趣又非常严肃的工作。
【本文由唐农校长授权院长在线发表。】

根据《国际疾病分类》第10版(ICD-10),西医的疾病种类及亚类细目有22500种,而中医疾病在《伤寒论》中只分六种,即太阳病、少阳病、阳明病、少阴病、太阴病、厥阴病,此为中医外感病;加上《金匮要略》中的杂病病名,共计约五十种,这是中医疾病的经典命名。为什么中医约五十种病名,就概括了林林总总所有的疾病现象呢?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直接关系到中医学的学科本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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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治病的基本原则
中医治病的基本原则是辨证论治,意味着中医抓住了“证”,就可以完成对疾病的施治。那么,“证”的实质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与中医对疾病的根本认识相关。中医认为人之生命活动是由阴阳二气交感气化完成的,并以阴阳二气的升降出入为基本形式。正常情况下,此升降出入有一定常态,超过常态就可能发生病变。“证”即是阴阳二气在升降出入过程中,不同程度地超出常态,偏离了本位所表现出来的症状性质的概括(参见院长在线文章:【校长讲堂】唐农:不懂阴阳,谈何中医,谈何对症下药)。

那么,阴阳的本位又是什么?阴阳的本位是指在人体阴阳的本体结构中内阳外阴的相对位置。对于这一本体结构的认定,我们完全可以通过直觉来形象地感受。试想,在生命个体内,如果阳在外,阴在内,给上一个时间过程,阴阳一动则自然分离;而内阳外阴,给上一个时间过程,阴阳一动则自然实现交感,属性使然。这个问题,本人已有专文讨论,此不赘述(参见院长在线文章:【校长讲堂】唐农:不懂阴阳,谈何中医,谈何对症下药)。

阴阳的体如此,而阴阳的用又当如何呢?阴阳的用就是在体的基础上进行升降出入的活动。故人体欲无病,需保证阴阳二气的交感气化不偏离内阳外阴的本位范围,这是前提,亦是“阴平阳秘,精神乃治”的实质。

中医论发病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那么,何谓“正”?何谓“邪”?中医认为:“当其位则正,非其位则邪” (参见院长在线文章:【校长讲堂】唐农:不懂阴阳,谈何中医,谈何对症下药)。故在人体内阳外阴的本体结构中,阴与阳升降出入活动未偏离各自的常态即本位范围为正,偏离了各自的本位范围的则为“邪”,亦即“正”为“当其位”的阳气或阴气,“邪”为“非其位”的阳气或阴气。“邪”的状态亦称为“逆”,即《素问》所谓:“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伤寒论》则曰“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即指中医以望闻问切所获脉证,对阴阳正邪进行判断,并调整其“逆”状态,设法使发生不同程度“逆”的阴或阳回归各自的本位,保证气血通调,使机体痊愈。故辨证论治的实质从根本上就是“扶正祛邪”。

因此,“辨证论治”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一个更本质的问题,即阴阳与疾病的关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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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自愈机制的揭示
阴阳的问题无非有两个方面,即“阴阳和”与“阴阳不和”的问题。什么是“阴阳和”呢?《素问·生气通天论》曰:“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绝,精气乃绝” 。“阴阳和”就是阴阳二气由体而用的完善状态,不管如何升降出入,阴阳都遵循着“阴平阳秘”的原则,其阴阳关系能很好地保持在内阳外阴的本位上。阴阳不和呢?即阴阳二气在升降出入中超出了常态,其阴阳关系离开了本位,处于“非其位则邪”的状态。

关于“阴阳和”的意义,我们需要一个更清晰的表述。《伤寒论》曰:“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这里提到一个“阴阳自和者,必自愈”的问题。那么,人体是否存在一个“自愈机制”呢?回答是肯定的。对此,我们可以从《素问·至真要大论》的两段经文找到进一步的线索:①“谨察阴阳之所在而调之,无问其病,以平为期”;②“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必先五胜,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此之谓也”。何谓“调”呢?“调者, 和也”(《说文》)。因此,以中医的立场而言,我们在观察和治疗疾病时,不要细究是什么病,只要把阴与阳调到各自的本位,调到“阴阳和”的状态,亦即“正”的状态,保证人体气血通调,人体就会自然而然地处于自我向愈的过程,直至痊愈。也就是说,人体确实存在一个“自愈机制”,实际上,这是中医认识和治疗疾病的一个根本思想,而且,这一机制在中医理论与临证中是根本性的,是一以贯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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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作为自然医学定位的基本原由
1、“一阴一阳之谓道”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何谓“得道”呢?《周易·系辞》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故得道者,其在阴阳和也。《道德经》又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因此,可以明确下来,如果人体之阴阳处于平衡的“和”的状态,就能合同于道,就能“道法自然”。

2、“道法自然”蕴义的抉发

那么,我们对“道法自然”又能作出什么解读呢?“自然”二字的确实含义是什么呢?“自”指自在的本身,“然”为当然如此。《道德经》所给出的“自然”,是指道的本身是绝对性的,道是“自然”如此,“自然”是道的本来属性,它根本不需要另外效法谁,道本来如此,法尔如是(参考文献:南怀谨《老子他说》[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243)。故中医自愈机制的基本原由,可以如是说:只要人体阴阳处于“阴阳和”的状态,气血就会处于通调状态,人体就能够接近或处于“道法自然”的状态,就自然而然地处于康复或健康的状态。这是一个至为重要的观念,如果中医工作者能真正领悟其中真谛,临证时方向上就不会混乱,也不会被这个病菌那个病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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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自愈机制的进一步讨论
自愈机制的顶层设计是阴阳和,阴阳和才能道法自然。而人体的阴阳和,是在天地气交中的阴阳和,是与天地四时阴阳相通应的阴阳和,这不惟关系到生命的本质,亦关系到疾病的实质。因此,当我们对人体的自愈机制作进一步讨论时,前提就是以天地气交的气化活动为其背景。

1、关于“症候”的原本定义

阴阳二气的活动通过什么来体现呢?通过“象”。故《素问·五运行大论》有曰“天地阴阳者,不以数推,以象之谓也”。那么,气变化的最小单位是什么呢?《素问·六节藏象论》曰“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而各从其主治焉”。所以,我们说气变化的最小单位是“候”,或者说“候”是体现气象的基本单元。因此,“症候”的原本定义是:处于天地气交中的人与六气变化不协调的异常的生命征象,这里强调了症与候的必然联系性。如《素问·气交变大论》在讨论“岁木太过,风气流行,脾土受邪”时,症候描述为“民病飧泄,食减体重,烦冤、肠鸣、腹支满,上应岁星”。虽然,这些症候是指“岁木太过”时出现的相应反应,但却有一般性的意义,即生活在天地气交中的人,其身体的仼何反应无不是对天地阴阳气交气化活动的感应,如果这种感应出现了异常,就可能发生疾病。故《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夫百病之生也,皆生于风寒暑湿燥火,以之化之变也。” 因而,我们对症候的审察,必须是在天地六气变化背景下的审察,所谓“审察病机,无失气宜”是也。

现代中医教科书对“症候”的解释,通常是指互相关联的症状总称,没有考虑“症”与“候”的必然联系,表面上是对一个概念的解释有出入,实际上反映了思想观念的差异和中医原本思想观念相续上的断裂。

2、人体“法则天地”的两个根源

人体“法则天地”的两个根源是“气立”和“神机”。何谓“气立”?何谓“神机”?《素问·五常政大论》曰:“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根于外者,命曰气立,气止则化绝”;《素问·六微旨大论篇》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素问·天元纪大论》则曰:“故在天为气,在地为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矣。”以上论述,使我们能够从原有的天人合一的诸多信息中找到核心,并一以贯之。

人体生命活动有两个根源,一个是根源于外根源于天的,名曰“气立”;一个是根源于内根源于人的,名曰“神机”。“气立”是什么呢?气立实质上就是指宇宙间三阴三阳,即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太阴湿土,少阳相火、阳明燥金、太阳寒水六种存在。此三阴三阳是阴阳二气交感气化的六种表现形式,它们是天地变化的纲纪,主导着生命活动的次序和有效性。如果没有天的春夏秋冬六气背景的气化活动,大地就没有生命在形上的生长收藏,所谓“气止则化绝”。而神机是什么呢?神机实质上是指与天之气立息息通应的脏腑经络。脏腑经络只有在能够与天之气立息息通应时才存在机能上有效性,才称为神机,所谓“形气相感”也。而“神去则机息”,强调的就是脏腑经络与天之气立通应的前提为有“神”的存在,如果无“神”,生命之“机”将停息。由此引出的问题是,病机是什么?所谓病机,即生命个体不同程度的“神去”之“机”。“机”生病时,相应的脏腑经络机能便不能有效地与天之气立相通应。那么,关键的问题来了,中医的“神”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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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经》中“神”的蕴义的探讨
1、《内经》中“神”的问题的提出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故天有精,地有形,天有八纪,地有五里,故能为万物之父母。清阳上天,浊阴归地,是故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纲纪,故能以生长收藏,终而复始。”《灵枢·天年》曰:“失神者死,得神者生也。黄帝曰:何者为神?岐伯曰:血气已和,营卫已通,五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但上述经文中,作为“万物之父母”的天地,其阴阳动静上面,还有一个力量,即“神明为之纲纪”,而不直接说是阴阳为之纲纪;而“成为人”的条件,除具“血气已和,营卫已通,五藏已成”外,还必需“神气舍心,魂魄毕具”。那么,此处“神”或“神明”是什么?如果简单说是生命活动的外在表现或其主宰,或是心主之神志,显然失之含糊而难以准确理解上述经文。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呢?

2、《內经》理论中“神”的蕴义

我们仍然先从《内经》中寻找线索。《素问·五运行大论》曰“帝曰:寒暑燥湿风火,在人合之奈何?其于万物,何以生化?岐伯曰: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其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化生气。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气为柔,在藏为肝。其性为暄,其德为和,其用为动,其色为苍,其化为荣,其虫毛,其政为散,其令宣发,其变摧拉,其责为限,其味为酸,其志为怒。怒伤肝,悲胜怒;风伤肝,燥胜风;酸伤筋,辛胜酸。”这是经文中对“神”在东方的系列作用的描述,在同篇大论中,对神在南方、中央、西方、北方都有相应的描述。在这里,我们可以体会到,神是某种将天地人一系列相关因素统一起来的宇宙力量。近人李阳波将这种相互关联的因素链名之曰“宇宙神系”,或结合上述经文中具体给出的“生”、“在”、“其”、“伤”、“胜”诸因素发明为“六生五在十二其三伤三胜神系” (参考文献:李阳波《开启中医之门》[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4:56-61),用意极其深刻。对于这样一个“宇宙神系”,《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有着几乎相同的描述,而《素问·天元纪大论》在神的蕴义上也有着等效的呼应,故在《内经》的理论精神中,对神的生化作用的强调是显然的。

那么,神之于创生万物的道又是什么关系呢?

以上《素问·五运行大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素问·天元纪大论》三篇大论皆言及“在天为玄”和“玄生神”。何谓玄?我们以“在天为玄”为引,联系古人用圭表观测天道变化的史实,认为玄即是日晷玄影,天道的变化产生了玄影的长短变化,而玄影的长短变化过程又出现了万千气象,故《道德经》首篇以道之“玄之又玄”为“众妙之门”,《周易·说卦》则曰:“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周易·系辞》亦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前后贯之,神与道便显示出了直接的联系,“如果我们把道认定为天地的本体,那么,神只能是道之用,或者认为神是道的一个信用。” (参考文献:卢崇汉《扶阳论坛5》[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3:49-52)

神为道之用,阴阳又是什么呢?《道德经》第四十二章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素问·五运行大论》则曰:“天地阴阳者,不以数推,以象之谓也。”依此两段经文,可知万物皆备之阴阳,亦为道之用也,并通过象反映出来。神为用,阴阳亦用,二者关系如何呢?《素问·玉版论要》曰:“揆度奇恒,道在于一,神转不回,回则不转,乃失其机。”“道在于一”,此“一”显然指神。上下综合,其结论:神是一,阴阳是二,以其对待故;那么三是什么呢?三者多也,以《内经》立场言,三就是三阴三阳。三阴三阳者何?即前述之少阴君火、太阴湿土、厥阴风木、少阳相火、太阳寒水、阳明燥金,其“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天为寒,在地为水。故在天为气,在地成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矣”。《内经》云:“会通六合,各从其经”,此经亦谓此三阴三阳也,化生万物在斯,会通天地与人亦在斯,其所本在道,所出在神。因此,道之后曰神,神之后曰阴阳,阴阳曰象,象以三阴三阳变化之为用显示耳。

3、关于神与精的关系

神之为“一”与阴阳的关系,我们尚可从神与精的关系来进一步阐明。《内经》云 “精化为气”,又云 “阴者,藏精而起亟也”,由此推断,精是气的贮藏形式,气为阳,藏指阴用,精即是阴阳的对立统一。相对而言,精在人体就是一,其藏于先天肾,肾属水,亦与一相应,以“天一生水”故也。那么,精与神又是什么关系呢?《道德经》第二十一章曰“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为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如何理解呢?天地之德,惟道是从。道之下有象,象中有物,物中有精,而精中有信。自古及今,我们以此而阅“众甫”。“众甫”者何?万物之始也。物质者,没有信息是不可想象的。《庄子·逍遥游》曰:“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以息相吹也。”这也有一个息,描述春喧时际,生物以息相感而竞发之状,斯息即信耳。古文字学家于省吾认为,“神”与“信”古代通用。故精中有信,即精中有神。如此,精之真义粲然自出,其因阴而质,因阳而能,因神而信,“故精也者,乃藏于肾之阴阳合一且存信者也,其质也、能也、信也、一也”(参考文献:卢崇汉《扶阳论坛5》[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3:49-52) 。所谓质量、能量、信息合一之种子也。《周易·系辞》曰:“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物之体撰通德,同气相求,乃其中有信也。精中所藏的最基本的信息就是阴阳和,这与人体内阳外阴的本体结构是一致的,故《素问·金匮真言论》曰:“精者,身之本也。”

经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又云“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依此而言,人之不病,在“正气存内”;人之所病,在“其气必虚”。这里,虚为何?“精气夺则虚”;正为何?《广韵》曰:“精,正也。”《灵枢·小针解》曰:“神者,正气也。”故说,生病是“正”出了问题,亦即“精”出了问题,“神”出了问题,“一”出了问题。就《内经》精气理论而言,精是气的贮藏形式,气是精的起用状态。精为体,气为用。生命活动实质就是精气互化的活动,所谓气化也。精足而气充,气充则气血通调,故气血通调亦反应出精的状态,精神的状态,故《素问·八正神明论》曰:“血气者,人之神。”《素问·汤液醪醴论》又曰:“形弊血尽而功不立者何?岐伯曰:神不使也。”这里是指精的气化出现了严重问题,导致神用“不使”而引起“形弊血尽”。精的气化正常与否,可通过阴阳之象反应出来。因此,我们通过对阴阳具体象的把握和干预,实现精足于内,实现阴阳和,实现道法自然,而神机自调,疾病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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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照下的心主神明蕴义的揭示
1、同本于神化生的志意与药之性味的等效性的说明

前面针对《素问·五运行大论》对神作用的描述,我们讨论了宇宙神系,即“六生五在十二其三伤三胜神系”,其中,以五行为归类,诸多的元素归在同一神系。如在木,除风木肝喧酸等外,还有“其志在怒”;如在火,除热火心暑苦等外,还有“其志在喜”;如在土,除湿土脾静兼甘外,还有“其志在思”;如在金,除燥金肺凉酸外,还有“其志在忧”;如在水,除寒水肾凛咸外,还有“其志在恐”。很显然,上述五行归类的元素中,包含有药物之四气五味和怒喜思忧恐五志,那么,既然这些元素同本于神的化生,如果药物之四气五味能调治疾病,则怒喜思忧恐五志亦当可同样调治,故《内经》既有 “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咸味涌泄为阴,淡味渗泄为阳……调其气使其平也”,又有“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藏不受邪矣”和“悲胜怒,恐胜喜,怒胜思,喜胜忧,思胜恐”的志意调病法。如此,志意与药物之气味在防治疾病上找到了共同的逻辑起点,即神化生的本源性。而对神化生之本源性的进一步思考,则把我们径直带入到中医心主神明的“本地风光”中。

2、心主神明的本体意义的开显

(1)关于心道一元

《素问·气交变大论》曰:“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纪。”意为天地动静的纲纪,是由神明决定。天地动静的纲纪是什么呢?《素问·天元纪大论》直接曰:“五运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我们在上述《素问·五运行大论》的“六生五在十二其三伤三胜神系”做了充分的描述。神明,神之显也。而道为体,神为用,故亦可说,神明者,道之所出也。《素问·至真要大论》又曰:“天地之大纪,人神之通应也。”又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天地运动变化的规律是与人神相通应的,这是天人合一的一个经典表述。人神在人体中指什么呢?毫无疑问,人神与心直接相关,所谓心主神明也。关于心,《灵枢·邪客》定义曰:“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关于心的功能,《素问·灵兰秘典论》则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素问·五运行大论》言道之用,其神在肝在心在脾在肺在肾,且相应之志在怒在喜在思在忧在恐,而《内经》则谓心为君主之官,五脏六腑之大主,神明出焉。因此,心道相应也,合而揆之,可谓心道同体,心道一元矣,曰“天地之大纪,人神之通应也”,本来如此矣。归根结蒂,道之用就是心之用,心之用就是道之用,心用即神用。心道一元的揭示,使我们对中医的认识及合道手眼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2)关于“心为神之舍”之先天与后天

如果说,心道一体,人体不就天生与道合一了吗?不就天生就得道了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说心道一体是本质上的,是一种先天的状态,而后天的状态又是复杂的,这可以从两方面说明。一、就体而言,《灵枢·大惑论》曰:“心者,神之舍也。”既然是“舍”,意味着心是有形的,有相应的“器”。《易化》曰:“形而之上之谓道,形而之下谓器”,就理论而言,虽然本质上心道一元,但心在生命之一定阶段是道的后天的形而下之“器”,这后天的“器”就会受到天地阴阳气交变化的影响而可能不同程度偏离道的纲纪,导致“主明则下安”出现麻烦。二、就用而言,《素问·六节藏象论》曰:“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意为心是生命的根本,是神变化的起源。心神在后天的用,有可能发生什么变化呢?让我们对下面的经文作一个观照,《灵枢·本神》曰:“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此处说的是人后天心神活动的来源及其变化发展过程,其不仅蕴含有两精相搏而留下的“其中有信”,而且还有其心“任物”功能带来的后天的“意志思虑智”的形成,如果这些活动偏离了天地之纲纪,就需要调神养生,以合天地神明之道。故《灵枢·本神》紧而续曰:“故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如是,则僻邪不至,长生久视。”而人之所以能够调神养生,在于心为神主故;而心为神主,本质上在于心与道同体,神明出焉故。心如斯本质,使其成为人体生命活动的主宰者。故《素问·灵兰秘典论》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而不通,形乃大伤,以此养生则殃。”至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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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于道的基本精神与境界
心调神养生的基本精神,首先反映在《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谓:“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以此相参,《道德经》第十六章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周易·彖传》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故调神养生的根本在于虚静,对此,《中庸》更从体和用的高度给出虚静调神的精义,其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指出虚静在“喜怒哀乐”的“发”与“未发”两种状态下都能实现,曰“中”曰“和”也,并一语中的道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真谛,即“致中和,则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中医的真谛,得无相与乎?具体而言,《灵枢·本脏》曰:“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藏不受邪矣。”《素问·生气通天论》曰 “苍天之气,清静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故圣人传精神,服天气,而通神明”,后又曰 “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再曰 “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揆度此处经文,我们发现其中蕴含着一个次第,即通过虚静的功夫达到志意和(治),志意和则阳气固,阳气固则精神专一,终致“服天气,而通神明”,这实际上是一个以调神为主,完成个体生命精气转化的最佳化,达到人神与天地大纪通应的过程。这里,“阳气固”是个关键环节,它是阴阳关系之要害,是我们治病上的具体着眼点,同时也是人体积精全神,提升生命质量的基础和前提,这种对精气神和谐状态最佳化的积极追求和体验,实质上是一种对生命的修炼。《素问·上古天真论》中对真人、至人、圣人、贤人的描述,便是这种修炼功夫所能达到的不同境界的认定。因此,在中医看来,调神不但能养生,而且还能超凡入圣,这实在是一个令人鼓舞的愿景。而作为中国道家标志性成就的内丹术,则把这种精气神的修炼,在理论与实证上推上了一个高峰,形成了一个守丹田、通任督、积精全神、合道若一的系统程序。因此,有学者认为“内丹学实为中医学的极至”(参考文献:张超中《<黄帝内经>的原创之思》[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3: 136-140),当非虚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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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概念相续的必要性与深刻意义
理论的产生是历史的逻辑的统一,神概念产生的探讨亦当由此入手。应当承认,神概念的产生与古人早期的巫活动相关。“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说文解字》),是时的神有浓厚的宗教色彩,被认为是带人格性的天地的主宰。然而,随着理性活动的深入,特别是在道家“道法自然”思想的观照下,中医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神”逐渐脱胎出来,而成为一种实际上的自然法则和宇宙精神。阴阳概念产生之由,实为反映道的,并以象告之,故表面看来,“道—阴阳——象”概念系统已经自足,道与阴阳之间加上一个“神”是否必要?中国古人通过对天地人的微妙观察,尤其是通过虚静合道的方式对自身生命现象进行体验,参与理性思维,不但将神的概念相续保留了下来,还赋予其以实在的内涵,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在神与阴阳的递属关系上,如前所述,神是一,阴阳是二。《素问·阴阳离合论》又曰:“夫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这个“要一”同样为神或神之用而设;其二,在神与象的关系上,《内经》虽然认为阴阳以象告,但又认为神是象之本源。《素问·天元纪大论》曰:“阴阳不测谓之神,神用无方谓之圣 。”前者指阴阳的量是无法测尽的,这无量的阴阳本源于神;后者谓神之用是没有固定的方的,其东南西北中五方(五行)皆在。但如果把方细分,如八方,十二方(十二时辰,时方也),再无限分下去,则可以引申为神之用是没有任何局限的,任何显现都是神用的显现。《周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内经》又谓:“五运阴阳者,万物之纲纪。”意味着,万物的形成已经是后天状态,是成形的“器”状态,其变化规律可以用四时阴阳五行来描述。但是,中国古人在虚静合道的状态下通过观察,认为在“道—形—器”的发展过程中,“形”前后之种种象的生成与转化,并不能完全用四时阴阳五行之象来概括,虽然这种种象的变化包括了在天地背景下转换为四时阴阳五行的象,即天地的纲纪,但这种种象的变化的丰富性与趋向性远不止于此。特别是在虚静的状态下,古人直接体验到心对象的生成、转化与控制作用是真实不虚的。因而,除阴阳外,尚需有一个概念将道和心与形形色色的象联系起来,以说明种种象生成与变化的所本,如此,神概念相续下来,保留下来。《周易·系辞》曰:“穷神知化,德之盛也。”神概念的确立,不但可以概括范围更广泛更精微的经验事实,也使心主神明成为一种实证描述,同时意味着中医理论的深邃与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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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医学的进一步说明
综上所述,关于中医的定位,我们找到了一个明确的路标,即通过阴阳和的实现,使人之神明与天地大纪通应,以期合同于道,则自然之力便成为我们生命活力复原的根本之源。另外,说中医学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医学,还出于以下强调和考虑。①中医治病所循乃“调其阴阳之所自,阴阳自和必自愈”,这是一种带根本性的自愈机制,只要阴阳和,疾病的痊愈是自然而然的。②中医学概念体系的内涵及其联系,有严格的规定性和必然的逻辑性,其学术精神具本质上的原创性,是一门严谨而深邃的医学理论体系。③目前亦有叫“自然医学”的,其指现代尚在探索的利用天然药物或传统器具治病,或动员以人体自身能力恢复健康,但又缺乏系统的原创性理论指导的医疗活动的概称。而中医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医学,不仅贯穿着“道法自然”的文化基因,而且,还实现了“道术合一”的完备形式(参考文献:张超中·《黄帝内经》的原创之思[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3: 136-140),其深刻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中医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医学的定位,基于《内经》中“道”和“神”与“阴阳”等重要概念蕴义的抉发和合理推论,这是一件有趣又非常严肃的工作。但是,对“道”和“神”与“阴阳”的本源性探讨,或易引人于唯心与唯物之争。钱学森博士曾倡导对人体生命科学的研究,宜采取“唯象”的方法,对于我们今天的研究,仍殊具指导性。因此,抓住“唯象”,进而建立中医之“唯象学”,或能避开争论,还中医的本来面目,使中医深蕴的独特价值彰显于今日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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