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中医与西医对疾病治疗的效果，人们普遍作出这样的常识性评价，即“中医不仅能治标还能治本，而西医只能治标”。民间更是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种形象化的语言来形容西医不能从根本上治病的特征。对于中西医治疗标本的区分，因为要涉及到两种医学深层次的认识论问题，人们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尤其是西医或者反对中医的科学主义者，更是对这种说法深恶痛绝，认为是中医故意贬损西医。那么我们不禁要问：同是治疗人类疾病的医学，为何中医能够治本而西医仅限于治标？

在深入剖析中西医治疗标本区分之前，先要辨识标本的内涵及其相互关系。标本只是表达相对、主次关系的概念，最早应用于《黄帝内经》，用于表述经络起始与末端的分布、疾病与医工、先病与后病、正气与邪气、表病与里病以及症状与病因等相互之间的关系。诸如《灵枢·卫气》：“能知六经标本者，可以无惑于天下。”该文六经标本是指手足六经的标部和本部，标部为经气所止的位置，本部是经气所起的位置。《素问·标本病传论》：“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是谓妄行。”该文标本指疾病的先后之分，即本病为先发疾病，而标病为后发疾病。医家在治疗时必须根据轻重缓急决定是先治疗标病还是先治本病，或者是标本同治，才能做到万无一失。《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治病必求其本”。本句的本就是病因，要求医家在治疗疾病时，必须针对疾病的根本原因治疗，这也是中医辨证论治的基本原则。

人们在评价中西医治疗标本的区别时，显然是用标指称疾病的症状，而用本指称疾病的根本原因。中医治本，指中医能够根据四诊收集的各种症状辨析发病的病因病机，然后再辨证处方彻底解除疾病的症状和病因。西医治标，指西医辨病施治，只是机械地孤立地去除肌体相应部位的症状，却不能从整体联系的角度彻底除掉导致该症状的根本原因，以至于会让病人出现反复发作的现象。比如“头痛医头”，西医就只是针对头部出现疼痛这种症状的相应部位，采取麻醉性镇痛的治疗，让患者头部产生局部麻醉失去痛觉，并没有彻底根除疼痛的原因，所以这类药物短暂止痛之后，患者疼痛还会继续。中医治疗则要加以辨证，参合四诊，辨识患者头痛的证候所属，比如是气血不足所致的血瘀气滞头痛，还是感受风寒导致寒凝血脉而引起的头痛，然后再对证治疗。这样中医治疗头痛就不像西医那样仅仅限于止住头部的疼痛，而是要么从全身的气血去治疗，要么祛除体内感受的风寒，达到既能根除气血不足或者风寒，又能治愈头痛的症状，使其不再继续复发。

那么为何会出现中西医关于治疗标本的差异？还是取决于两种医学理论内涵的原理。中医从自然的整体观去认知人体，不仅将人体的气血津液、脏腑经络看作具有紧密联系的整体，而且还将人体与日月五星和风寒暑湿燥火等自然气象看着紧密联系的整体。当人体某个部位出现疾病后，就需要根据肌体所表现出来的所有症状，去寻找背后的整体原因。这个原因不是从某个部位或者症状去找，而是从更普遍的联系中去寻找，所以中医能够从整体上辨识人体发病的根源，并采取特定的治疗手段消除诱发疾病的根本原因。这也就是中医为何能够治本的原因。

与中医相反，西医是从抽象的还原论去认识人体，不断地将人体还原成为次级形态的单元实体，这个实体历经器官、组织、细胞、基因，直至分子量子水平。每当人体出现疾病之后，就会将病原定位在最低级的抽象实体上，比如细胞、基因等。其实，不管是细胞还是基因，这些实体的变异只是微观层次上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它们的变异不是病变的根本原因，而是结果，是与整体异常状态在不同层面共生的。因此，西医倒果为因，将这些病变的细胞或基因当着病因杀灭或者清除之后，并没有真正消除人体患病的根源，所以只能治标。西医理论内涵的抽象还原论割裂了病变部位与人体整体之间的普遍联系，仅是从病变部分去找发病的原因，所以不能像中医那样彻底阐述发病的根本原因。比如癌症细胞，这些细胞本是人体正常细胞病变而成，它们只是人体出现异常的结果，而不是癌症发病的原因。当西医采用放化疗杀灭这些癌细胞，或者用手术切除这些病变部位的时候，导致癌症的根本原因并没有消除，所以有许多癌症病人在接受放化疗或者手术治疗之后，过段时间又会复发，甚至导致病人快速死亡。西医的机械还原论导致其治疗倒果为因，只能治标不治本，这是西医理论内在的缺陷。

或许有人反驳说：那些由外在的病原微生物引起的疾病，西医通过杀灭病原微生物来治疗难道就不是治本吗？这种反驳也是出于还原意识，西医将人体与病原微生物孤立起来看，认为这种病毒性传染病的发病原因就是病毒侵袭。比如西医将感冒的致病因归为呼吸道合胞病毒、鼻病毒、腺病毒以及流感病毒等病毒引起，但是那些体质强壮的人却很少因这些病毒侵袭而患上感冒，虚弱体质的人群就会频繁患病。两种体质人群患病情况的比较就能看出导致感冒的根本原因不是病毒侵袭，而是肌体自身的抵抗力差。对于感冒患者而言，感染病毒是果，体质虚弱才是因。西医采用抗病毒药物虽然很快就能消除病毒引起的各种感冒症状，但是此类患者由于体质并没有改善，即使痊愈后还会继续频繁地感冒。所以西医治疗此类病原微生物引起的疾病仍然是治标不治本。对于中医而言，根据“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基本原理，中医家在治疗此类患者时会根据四诊辨证，既要解表祛邪治其标，还要补气固表治其本，增强患者肌体抵御外邪的能力，避免再次被六淫之邪所侵袭，真正做到标本兼治。

从上分析可以看出，人们常说的“中医治本而西医治标”有着坚实的理论依据，而不是那些反中医的科学主义者主观认定的那样，是中医对西医毫无根据的贬损。人们也正是根据中西医治疗疾病标本的区分认为，慢性病应该去找中医治疗，能够从根本上治愈；而急性病应该找西医治疗，可以快速消除症状。中西医治疗疾病各有所长，如果民众能对中西医治疗特征有所了解，更能做到有的放矢，又快又省地恢复自己的健康。

（本文选自《中医是什么》第六十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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